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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 記憶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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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姒簡單地問過她去哪裏了, 又問了問為什麽會有幻術痕跡, 皎月姬答異域外貌太招眼, 就略用幻術改變了一下行跡。語畢還笑得自然, 問了一句,你看我剛學的, 用得怎麽樣?

蘇姒信得很輕易,被甜蜜沖昏頭腦的女人往往都是盲目的。她也笑, 笑皎月姬班門弄斧, 又覺得眼下皎月姬自得神情十分可愛, 意思意思表揚了兩句,這一茬就算揭過去了。

往後數月皎月姬頻繁出入王府, 幻術遮掩也用得愈發多, 蘇姒也沒有起任何疑心,床頭花瓶裏的花換得更勤了,總有新鮮的枝被皎月姬采進來。

幻術始祖繼承人, 卻活在皎月姬一顆真心親手編造的美夢裏,還久久未醒。

而在謝瑾的角度看見的完整版, 卻是皎月姬出了王府沈默行事, 倉促匆匆上馬車又到約定地點, 那裏已經提前布好了結界……謝瑾看得皺眉。

那結界布置的手法相當眼熟,是羽嘉人仙通用的一種,以天地五方為引,以自身氣血為媒,東風南熱西燥北寒中央土, 稱五方結界。

……這結界,她第一次在深淵奪斯堪納的時候,看見對岸的舞姬,遙遙施下的就是這種陣法路數,可惜當時東西還未互通,結界有bug,能防羽嘉人,防不住伊澤西亞人。

謝瑾也隱隱嗅到的陰謀的影子。以香灰傳訊,布陣防備,‘同心’信封,如此遮遮掩掩故弄玄虛,分明都不像妖族的行事作風,反倒指向仙門。

謝瑾沒來得及深思,畫面又推進了,她忙轉開視線打算先看完出去和念念不忘商量了再說。

這次正式會面,除了上次煙霧裏見過的使者,還多來了一位。兩位遙遙按下雲頭,使者忙攙扶另一位下了坐騎,言行舉止畢恭畢敬。

皎月姬心下了然,這是個大人物,也應該是真正籌劃計謀核心的人。

大人物施施然下來站直先作一揖,端地是仙風道骨十分禮貌,可惜一身黑袍罩紗的,藏頭露尾,於氣質有損三分。皎月姬不還禮,只是冷淡側開臉,道:“無福消受。”

罩紗底下只聽那人“呵”地輕笑一聲,溫潤的男子聲音:“姑娘。雖然你的幻術十分精妙,可惜在下不才,修為虛高一籌,還請姑娘不要假冒為好。”

本身當年震徹南方的妖王殷洛雨一手“花殺”幻術是絕妙無比的,可惜傳到蘇姒身上僅存三成,而蘇姒又粗淺一教皎月姬,皎月姬身上那點幻術十分淺薄,能瞞過仙門中下層,瞞不過頂尖上的人物。

皎月姬不慌,神色坦坦蕩蕩:“實不相瞞,我本來自異域,妖族毀我家邦,殺我血親,為覆此一仇,我隱姓埋名,改頭換面,已足足伺機十來年。你們如今來找我合作,正合我意。”

她視線不避不讓,就站在那裏任狐疑的眼神打量她,十足自信傲然。

那位大人物還是存疑。他計上心來:“若真如夫人所說,傳聞蘇十七娘一舞天地動容,恕在下鬥膽懇請夫人一舞以證身份。”

皎月姬坦然退開半步,毫不怯場。平時跌跌撞撞的教學此時都成了積累,她完全是超常發揮了,謝瑾在一邊看她頂著蘇姒的樣貌跳,有幾個動作太過眼熟。

是蘇姒為她隨性跳的那一支,那天風過海棠,庭院裏簌簌飛粉,舞姬螓首蛾眉,回眸淺笑,你看,花開啦。

皎月姬把這支舞完成得很好。雖然眼底神色騙不了人,蘇姒的眼波流轉她學不像,只是時時閃出鋒芒般冷光,反而為這舞平添幾分淩厲英氣和殺機,動作也大開大闔許多,殺機和愛意同樣昭然若揭。

一舞終了,皎月姬立在原地,而那兩位來談判的已經再作一揖,深深拜下去,心悅誠服:“本道行事向來謹小慎微,為了確認夫人身份,此前多有得罪,萬望見諒。”

皎月姬不耐煩:“確認過了,那就把怎麽合作說一下吧。”

“我們一直在觀望一個機會……此次確認過夫人身份便好說,等時機成熟,我們會再通知夫人前來一會。”

為首那人遞過來一捆傳訊香。

……

往後幾次會見,這兩人逐步放下戒心,將計劃交代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遠。終於有一天,那個機會來了。

為首之人道:“已經得到消息了,”他聲調不比之前的凝重,相當輕松適意,有種即將大功告成的快樂:“夫人,南妖王江定波五日後東征結束,率軍回朝。屆時他一定會將向西妖王遞上奏呈回報戰況……”

他聲音裏有一絲不同尋常的陰冷:“夫人不用做太多,只要攔住那回稟奏折,三天後再發就行。只要拖延三天……”

“——江定波必死無疑。”

他擲地有聲地丟下這句話,話鋒一轉,又變回溫聲細語的樣子:“三天,只需要夫人拖延三天,別的都由我們來完成,此局絕殺。”

皎月姬默然半晌。世人都猜蘇姒是絕代妖姬,將江定波迷得神魂顛倒,政事書房都能幹涉,但其實……蘇姒究竟在府中地位如何,她清楚。

要是此刻換成蘇姒,蘇姒絕對做不到拖延三天,一刻都不行。江定波只是將她當做一個煩心時候的消遣手段罷了,願意滿足一個小寵物合理的要求,真正涉及大事的絕對清醒。

要不然蘇姒也不會這麽久都還沒有得手……

蘇姒做不到。那她能嗎?以她的身份,她似乎比蘇姒更沒有可能性把這件事完成。

怎麽做呢?

她心裏千轉百回,最後只問出一句話:“只要我做到了,你能保證他一定會死嗎?”

為首的人毫不猶豫答了:“能。江定波此次出征,到回朝,一切都在我們計劃之中,只缺夫人這關鍵的一環。只要做到了,他必死無疑。”

“我怎麽信你?”

半晌,皎月姬還是惴惴地問出了這句話。

“哈,”這次反而是旁邊的使者接話了:“夫人第一次會面之時,我便冒昧問過我們該如何信你。那時候您答,所信由心。”

他將那句“信不信隨你”斯文地美化了一下。又接著道:“夫人,你也只能相信我們了。□□的防範夫人一定比我們更清楚,我們花費十年布下此局,心力人力所耗不盡其數,若夫人不信,往後就沒有像我們這樣好的機會了。”

他最後下了結論:“我們都是彼此的唯一機會。夫人,都是孤註一擲,誰還怕誰呢,夫人相信我們是最好的選擇了。”

皎月姬深吸了一口氣:“好。其實我在府中,並不能真正幹涉到他的政事,所以此次必須上用非常手段了。若我身死,此事必將暴露……”會不會打亂你們的計劃讓江定波死不了?

為首之人打斷了她的話:“若夫人遭遇不幸,請務必在隕落前,將此佩戴身上,便可保證計劃如常進行,還可能會有料想不到的好效果。”

他遞過來一塊令牌。烏沈沈鐵色,鑄造並不精美,甚至有些粗糙,沈甸甸墜在手裏,上面三道深深刻痕。血字簡筆以這三豎為基,勾畫出山的縱橫角峰。

“岳。”

這是西方妖王群狼之首,楚岳的機密格殺令,傳聞普天之下,只有三道,見此令可群狼傾巢,一出必殺。

謝瑾猛然明白過來:這不知何方的勢力,是要將暗害江定波的臟水潑給他的舊主西方妖王楚岳,讓君臣猜忌,兩方鬥毆。

好聰明的一步棋。這勢力也一定神通廣大,先是弄到楚岳格殺令,又將南妖王府裏人調查得那麽清楚。天時地利人和,缺一不可。

皎月姬此刻卻沒有心情探究這未知勢力到底如何,她只知道這股勢力是目前唯一可以幫上她的了。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,伸手接過令牌,藏進懷裏,轉頭要走。

驀然被身後人叫住。為首之人掀開面紗,露出極清秀、極斯文一張臉,笑得眉眼彎彎,道:“夫人,多有謝過。我敬夫人有勇有謀、決策果斷,有大將之風,是女中豪傑,若來日大局已定,王府破,夫人流落人間,請照常焚香一柱聯系,我等自將厚禮有待大恩。”

皎月姬一楞,隨即想了想,噢,對,蘇姒這張臉,的確美得很難不讓人生憐,不忍她就此淪落人間無處可去。她回眸冷淡,道:“你我不過各取所需,此生不會相見了。”

那人笑了笑,沒有留,遠遠揮揮手相送。

皎月姬也再沒回頭。

……

五日後正午。

遠遠一騎煙塵如約而至,先行軍已到,吶喊迢遙傳遞:“恭迎秦王班師回朝——”

木門齒輪絞索滾動,發出吱——的聲音,轟然間,城門開出縫隙,豁出的小口透進一線光來。

大亮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對不起副cp又寫得收不住了555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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